이목구심서 일 - 15.

15.

乙酉十二月初九日 李正夫來 談吐抵夕 正夫曰 黃宗羲 明末淸初人也 極博▣明人之集 無一遺漏 凡一千三百種 於是選緝▣明文海，▣明文案二書 尙未刊行 而二書中 又精選爲▣明文 授讀以敎其子百家云 余問曰 其人所尙 大抵何如耶 正夫答曰 廣備百體耳 余曰 誰文多收耶 曰 雖王李大家 收入不多 多收者 方正學，王陽明，歸震川輩文 余曰 是子主意在此 正夫曰 王陽明 明之第一人物也 其學問雖可疑 而事業甚偉耳 以大學新民 爲親民 作親民堂記 辨之明詳 然窃疑大學 引詩書明字新字止字 以照應首章三綱領 甚分明 若陽明之言 則日日新 其命維新之新字 豈不泛然乎 陽明亦不擧論此段 可訝 余曰 陽明弟子 聞其訓戒 則往往感泣何也 曰 誠意篤實 故使人感動 人或以此等處 譏其似佛 此不知陽明之甚也 雖佛氏 若誠意動人 是可愛 何罪之有 而亦何妨於學問哉 余曰 近者 稍稍見元人▣明人所著述 好出奇談 駁朱子解經者多 無乃此輩之感耶 然其引經據義 頗有可信處 何也 曰 以朱子之精神氣魄 一生註經 已無餘蘊 而猶有後議 然則經書尙未抵定耶 紛紛之論 亦有可采者 如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 本註大意 以名之不聞爲疾 而陽明則以稱 爲相稱之稱 盖君子惡名不副宲也 沒世 死也 若死則無更可爲之道 故疾沒世而名實不相稱也 且解四十無聞之聞 不謂名聞之聞 而爲聞道之聞 此等處 亦回幷與本註而無妨也 凡解經著史 誤着甚易 如史則往往尤有不如無書之歎 如明史記我朝宣，仁二祖處 多誣誕 昭布天下 人皆信之 豈非無謂之甚乎 余曰 經史不可不仔細檢覈 北齊高緯六月遊南苑 從官暍死者六十人 見本紀通鑑 誤以暍死 爲賜死 綱目直書曰 殺其從官六十人 而不言其故 尹起莘發明曰 此朱文公書法所寓 且引孟子殺人以挺與刃與政之說 固善矣 然其宲通鑑誤之于前 綱目承之于後 此周密論也 馮厚齋解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云 箕字 蜀本作其字 此繼統而當明傷之時之象 其指大君當明傷之時 而傳之子 則其子亦爲明夷矣 因蜀本其字之誤 盡疑天下之本 反改而從之 尤有所未可 此胡一桂論也 正夫曰 傳春秋者 非左丘明 而別一戰國時無名之左氏也明矣 山海經 後世緝天問註䟽 爲之非伯益書者 明矣 或云 志林 非東坡書耳 余曰 程大昌 以禮袒免 本是袒裼而免冠 別無它義 又引曲禮勞無袒冠無免 其義只如此 而鄭康成輩 創爲布條圍首之說 後世儒者 因而不改 大盖以此意 作袒免辨 甚詳明 余意亦深以爲然 往者問諸張雲章 雲章曰 假使非古禮 而先儒連以鄭說 行之已久 若免冠則豈不駭俗乎 父母喪被髮 本西原蠻子之俗也 自唐始行 其來已久 今若不被髮 豈不大駭俗乎 袒免 亦猶此也 正夫曰 布條圍首之禮 甚苟簡 余亦疑此久矣 然雲章言似不妨 余曰 免冠 有何不可哉 正夫曰 雲章 又南遊矣 退之云 憂衣食亂心 雲章奈窮何 東國無義氣者 忍使雲章窮餓 不盡成其學哉 然窮餓中自有工夫 雲章其應知之矣 余曰 如斯人輩 例必貧寒 何也 近者聞龍山徐雅士培修 家貧而孝于親 年少而志于學 親操井臼 而餘力留心古文詞 又勤擧子業 有薄田數畒 仍母病 賣而買蔘云 余甚惻惻矣 昔有二三友生 戱以錢財言志 問於余曰 子若得十萬貫 當何以鋪置 答曰 何難之有 太半買沃田 其餘依范文正義庄 以給內外族黨之貧餓者 又其餘 無論親舊與一切它人 有婚喪飢寒疾病患難者 散而施之 又其餘 藏書數萬卷 以借賢儁之好學者 其買田太半者 以其生財不渴之謂也 正夫乎 余言何如哉 正夫曰 美哉 所言井井有次第 此等事 入於楊墨甚易 此則不然也 是日纚纚論討甚廣 余隨意書十之三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