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堂集序
穹壤之間。有淸明精秀之氣鍾於人。而爲英銳絶倫之資。以至爲文章爲言語。浩汗若江河。鏗鍧若金石。大鳴于宇宙者。如本朝臣金時習是已。噫。天之生是材也。似非偶然。而其生也晚。旣不能摳衣於聖門弟子之列。遭遇盛際。又未獲揖讓於都兪吁咈之間。晦迹山林。窮餓以死。天果何心哉。恭惟我主上殿下。聖智首出。文思緝煕。凡所施措。度越
前古。其於樂善愛士之誠。尤無所不用其極。苟有一才之可觀。一行之可取。則雖在千百代之上。無不嘉尙而表異。況如時習實本朝人物之傑然者乎。萬曆壬午秋。命大提學臣李珥。撰傳以進。旋命芸閣。印出其遺稿。嗚呼。天其有待於今日乎。時習於此。可以無憾矣。翌年冬。命臣山海序其卷端。臣以菲拙。何足以仰體
盛旨。闡揚幽光。第臣嘗慕其爲人。挹遺馥於殘篇斷簡之中者。非一日矣。及得尹春年所編輯詩文。未嘗不三復而竊悲也。自在襁褓。已曉文義。聰警神悟。不俟傳授。四書諸經。迎刃自解。古今文籍。過眼輒記。至如道理精微。非有玩索之功。亦多領會之地。則蓋其所得於天者。固超邁迥絶。而資稟之美。雖謂之亞於上智。可也。其所以卷懷深藏。長往不返。拋棄名敎。幻形禪門。如病如狂。大駭流俗者。抑何意歟。迹其所爲。題詩
而哭。刻木而哭。刈禾而哭。登嶺必哭。臨歧必哭。則平生微意所存。雖未可易窺。而大要皆不得其平者乎。至於超然高蹈。睥睨一世。嘯傲山水之鄕。放浪形骸之外。行止閑適。有同孤雲獨鳥。方寸瑩澈。無愧氷壺秋月。則其高風雅韻。有難以筆札形容。古人所謂特立獨行。亘萬世而不顧者。庶幾近之矣。其爲詩也。本諸性情。形於吟詠。故不事鍛鍊繡繪。而自然成章。長篇短什。愈出而愈不窘。其或憂愁慷慨之極。輪囷磊
塊之胸。無以自暢。則必於文字焉發之。縱筆揮灑。初若玩弄戲劇。略不經意。而抑揚開闔。變動叵測。衆體具呈。萬狀畢露。或凌厲頓挫。幽眇回鬱。使人愴然而悲。肅然而恐。或豪儁跌宕。或蕭散沖遠。雜以恢諧放曠奇瑰之語。有可以感發懲創。有可以扶世敎厚民彝者。不一而足。是猶水之安流無濤。泓涵演迤。而及其遇驚颶觸崖磯。哮吼奮激而不知止。斯可謂不得其平而鳴者乎。自古文章之魁偉者。多出於羈旅草
野。心之所存。旣不能和緩舒泰。則文辭之發。不期工而自工。信乎其愁思之聲要妙。而窮苦之言易好也。抑臣竊有所感焉。斯人之作。豈獨稟天地淸秀之氣。亦莫非我列聖培養振作之方。有以鼓舞而興起也。至于我先王。覆載之德。亦能優容而成就之。故閑放自適。任其天性。而逮我聖上。崇奬闡發之典。又曠古所無。則擧國之人。孰不仰
大聖人所爲出於尋常萬萬乎。抑人主之勸善懲惡。初不在於慶賞威刑之末。而一號令一擧措之間。足以使瞻聆聳動。而士氣自勵。頑懦廉立。而薄俗丕變。則是集之行。有補於風化者。夫豈淺淺哉。若然則當時之湮鬱不平者。亦得以消融洞豁於九泉之下。而其文章言語之若江河若金石者。將垂不朽於無窮也必矣。其又何悲。萬曆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崇政大夫。議政府右贊成兼知經筵事,弘文館提學
臣李山海。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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