안석경 - 박효랑전(朴孝娘傳)

박효랑전(朴孝娘傳)

 

안석경(安錫儆)

 

竹山朴氏之在星山者 有兩孝娘 故文憲公元亨之後 而士人壽河之女也 壽河少孤無兄弟 而老母九十歲 以孝養稱於鄕縣 兩娘子未踰十歲喪母 哀毁執禮已有聞 及長 皆解文史曉義理 處事有過人者 壽河愛惜之 家事無巨細 必與商議 歲己丑 大丘朴慶餘盜葬其祖於壽河之先塋 慶餘饒財 方仕䆠負勢 壽河訟於官不勝 將上京訟寃 伯娘子曰 彼有權力 我家終不可敵 在外州縣旣如是 則安知朝廷搢紳 亦無爲慶餘左右之者乎 老親在堂 不宜以無益之行 涉千里之道 壽河歎曰 汝言是也 然六十年守護先山 實不忍坐失之 吾意决矣 汝勿復言 遂徒步上京師 及擊錚有達 事下本道覈處 而淹滯經年 慶餘作石刊木 狼籍壽河之原 壽河撻其隷禁呵之 慶餘誣訴於方伯 方伯訊壽河 而以姻好陰主慶餘 壽河頗發揚其私 方伯大怒 馳至星山 酷杖壽河 桎梏下獄七日死 壽河臨死 名其遺腹子曰追意 解所佩刀 便與伯娘子 以濺血衣 賜其侍病者曰 吾子孫必有爲我報讎者 他日以此衣示之 言終而死 伯娘子聞之隕絶 移時而蘇 慟哭而曰 恨爲女子 不可遠赴而刃讎人 乃大呼操斧而出 從婢僕數人 卽上慶餘之祖墳 躬自披掘 十指皆血 水火幷用 鐵木亂下 而慶餘之祖柩 俄頃燒毁矣 慶餘終不束 伯娘子哭訴於縣 以頭扣門 門閉終不納 居七八日 慶餘率釰戟數百人來 省其祖墳 伯娘子泣辭於大母母曰 讎人來矣 吾欲手刃之 死不可避 大母母皆執手而泣曰 汝纖弱必死 而讎必不能報 且爲我止焉 伯娘子奮曰 父讐在邇 何忍坐視 挺身而起 提劒躍馬 超入敵中 慶餘等大噪 衆鋒迎擊 伯娘子死焉 呼其僕曰 同達乎 父讐未報 吾命將盡 以復讐之事付汝 遂死 同達及婢是陽 亦皆闘死 時五月五日也 從祖朴爽奔告于官 六日不斂 再經檢屍 而盛夏炎蒸 顔貌如生 鮮血不敗 見者莫不掩泣 而獄案又不正 慶餘顧晏如也 季娘子曰 吾不能與吾兄同死父讎 而見獄情反覆 讎人不死 忍使死兄不得瞑目耶 遂治擊錚之行 大母母苦止之 其說萬端 季娘曰 人生到此 死生已决 餘外區區 尙暇顧哉 先詣祖廟 哭拜而辭 又詣父兄兩殯所 慟哭而拜辭 哭行九百里 行人指而相語曰 此嶺南朴孝娘復讐之行也 旣入京擊錚 例囚獄中 典獄者哀之 擇女囚之謹厚者 使之扶護焉 及釋 大家女隷之盤食壺飮 致禮辭者相踵也 季娘泣謝皆不受 再擊錚 尙不得伸明 而大臣往來 攀轅泣訴 見之者莫不下淚 再入該曹 陳白無餘 而事又下本道 季娘又訴曰 事下本道 萬無伸斷之望 遂留京不還 書告大母母曰 獄事尙無伸决之期 故女息姑留都下 期於得决 去留死生 未能預定耳 伏聞襄禮有日 此何遽也 踰歲不葬 雖知有人言 顧我兄抱寃之靈 想必烱然於冥漠中 父讎未復之前 不可使入地 倘或獄治淹滯 伸正無望 則女息當隨死兄 幷埋先君之側耳 遂不葬 久之按使下嶺南 按兩朴之案 則慶餘謂伯娘自刎 而案亦以一刎痕載矣 季娘之婢雪禮曰 前年檢屍時 以劒痕二杖痕三載之案矣 今以一刎 則吏屬奸筆也 願按使開棺檢屍 按使曰 棺殮已周歲矣 尙可檢乎 雪禮泣對曰 寃屍不朽 願開棺明檢 按使與星山守並坐開棺 衣裳已腐黑矣 臭氣不亂 身貌不少變 血傷赫然 五痕果分明 按使嗟異 遂正獄案以上 然慶餘終不斬 三南及京畿儒生七千餘人 上䟽請旌朴氏之閭而正慶餘之罪 上命該曹詳處 而孝娘旌閭 慶餘不果誅 後六七年 星山太守行邑 有童子自林間擲刀着馬鞍上 太守驚問其故 童子曰 爾乃吾讐也 吾乃朴孝娘之弟也 太守慰撫之曰 爾讎乃前太守也 非我也 童子乃壽河遺腹子 所名追意者也 殺壽河者方伯 恬雅有文章 官至上相典文衡 所在人物想望風采 盖君子人也 顧一怒之不忍 而輕殺一無罪 㤪結於人骨髓 倘所謂君子而有不仁者耶 盖其臨老 喪其單子 而子又無子 遂竆獨悲咽 飮泣而沒 嗚乎 人之積毒於所痛恨 天之下殃於所不善者 乃不以君子取數之多而有所原恕哉 季娘未嫁而亦早卒 卒未知在何歲 歲戊申鄭希亮之作亂也 其妻苦諫之 希亮不聽 聚兵之日 自稱大將軍 使人促其妻設饌 將以祭告桐溪先生之墓 其妻不肎設 希亮大怒 盛其將服儀衛入 責其妻曰 告墓登壇 日將晩矣 祭饌何不及時 其妻曰 不聞有君命矣 大將誰所拜也 桐溪先生必不歆賊孫之祀 吾不忍見卿之所爲 遂自經而死 或曰 希亮少有盛名 嶺以南盡趍下風 其喪前妻求賢婦 自經之婦人 蓋亦自擇所歸而歸於希亮云 生一男端妙 希亮擒死 爲罪隷 方年十四 有見之者 曉事理善談辨 其爲草屨絶異以賣食 明年則滿十五 將誅死云 羅斗冬湖南名俠 幷希亮作亂 其妻大罵斗冬曰 君臣之義 何可犯也 始以君爲奇士 願執箕箒而事之 不意君作逆魁 吾不忍見之 遂自經而死 或曰 兩女士之自經者 其一乃朴季娘也 然廣問於可知者 皆不能明言 竊恐其非然也 顧亦烈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