제양청송문(祭梁靑松文)
某少時於人 人可之則從而可之 人不可之則從而不可之 旣而見人可人 則不遽可其人 而必觀可之者 何如也 見人不可人 則不遽不可其人 而必觀不可者 何如也 及今但我觀其人可與不可而已 不或參之以人 盖人心純 則其論平 豈不可可而不可不可乎 此差古事也 時雖不古 賢人稍異凡人 其論必不偏 豈不觀可之者與不可之者乎 乃今偏黨大作 雖其行異於凡人者 其毁譽人 只從其好惡 苟其好者 雖百無可而必譽之曰可 苟其惡者 雖百無不可而必毁之曰不可 是將以行異凡人 而信其論乎 務袪偏守正 惟我在焉 則夫我觀人 豈失其眞哉 仁爲四德之首 而孝悌爲行仁之本 則人之深於孝悌之工者 豈不眞可人乎 偏黨人雖目之爲可人 我不見其可 我其肯可之乎 偏黨人雖目之爲不可人 我見其可 我其肯不可乎 夫誰深於孝悌之工者 非我公乎 惟公氣質從容 履操雅靜 心存慈惠 行斥忮害 順乎父母 宗族莫不稱孝 友于兄弟 鄕黨共許其悌 連床攻苦 才名遠播於中外 同朝立揚 五馬交騰於一時 高堂雙鶴髮 喜色恒滿 一庭兩萊衣 舞袖聯翩 未嘗近危辱 恒相戒式穀 和愉聲色 以終其養 怡怡酬酢 以了其生 雖甚刺口 不敢曰不孝悌 噫 公之得乎孝悌之工者 有如是夫 嗚呼 雖甚刺口 不敢曰不孝悌 而雖不甚刺口 亦不肯曰眞孝悌也 是以公之孝悌 獨爲務袪偏者所深許 而公之孝悌之稱 不大聞於世也 豈惡者主之乎 豈惡者主之乎 公文才拔萃 人莫能企及 公尤妙詣於詞賦 一世人取公作 讀而誦之 以爲科場之楷範者 殆不下數百餘首 此則無好惡同然 而公之文名 仍以大振於世也 豈文爲才而孝悌爲德乎 夫豈公才優於德乎 雖然 此猶不足爲公道也 公於中身 値世亂昏 凶人秉國政 以斁大倫 雖智不辨菽麥 學不分魚魯 而其行之悖惡 與禽獸無異者 苟附於時 則率皆忝躋淸班 以顯其身世 是故 人之能不渝操者蓋寡 夫以公之恭謹 文之以卓絶才華也 而苟一俛首於凶黨 則公之名位 宜如何測其華顯 宜如何量其崇高 而公在內位不升春曹員外 外不過刺州 逮至淸朝末年 公桑楡已晩矣 而朝廷以公耆舊而無疵 將用之內 以公衰老欲外 乃俾典州郡 至如靑松 是峽中仙府 非秩高名宰 莫能占之者而公得之 噫 公之見重於朝廷 亦明矣 嗚呼 以公之孝友 以公之文章 使暫處形勢 則吾知人不方公於古人 且將方古人於公不暇矣 嗚呼 某於公爲三從姪 以屬疎遠鄙女爲公外孫婦 情義視前尤親 常以爲公孝友如此 此實此世所難得 尊慕自至 逮公病革 某亦以疾患寓近地 聞公宿病中頗有心恙 且公於平日見某 頗加禮貌 恐妨靜攝 不敢就問臥所 遂作幽明之別 自此不復接從容氣像 自此不復見孝友嘉行 自此不復聞翰墨餘論 自此不復近醇謹風流 某安得不爲公痛哭耶 公年近八十 位至三品 足衣食無疾病 力行孝友 由是而終於家 公於五福 靡所不獲 天之錫公也 亦無憾矣 嗚呼 長橋東南 是公別墅 脩竹蕭森而風起 母岳北麓 是公先兆 松楸鬱密而供翠 公乃彼舍而此藏 嗟公之事 此其休已 嗟公之不見知於世也 如其孝友 如其文章 嗟湮沒莫之與也 嗚呼哀哉 『西歸遺藁』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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