전국책 조책 일 - 2.

2.

01 知伯帥趙、韓、魏而伐范中行氏, 滅之. 休數年, 使人請地于韓. 韓康子欲勿與, 段規諫曰: “不可. 夫知伯之爲人也, 好利而鷙復, 來請地不與, 必加兵于韓矣. 君其與之. 與之彼狃, 又將請地于他國, 他國不聽, 必鄕之以兵. 然則韓可以免于患難, 而待事之變.” 康子曰: “善.” 使使者致萬家之邑一于知伯, 知伯說.

02 又使人請地于魏, 魏宣子欲勿與, 趙葭諫曰: “彼請地于韓, 韓與之; 請地于魏, 魏弗與, 則是魏內自强, 而外怒知伯也. 然則其錯兵于魏必矣! 不如與之.” 宣子曰: “諾.” 因使人致萬家之邑一于知伯, 知伯說.

03 又使人之趙, 請蔡臯狼之地, 趙襄子弗與. 知伯因陰結韓、魏將以伐趙. 趙襄子召張孟談而告之曰: “夫知伯之爲人, 陽親而陰䟽, 三使韓、魏, 而寡人弗與焉, 其移兵寡人必矣. 今吾安居而可? ”

04 張孟談曰: “夫董閼安于, 簡主之才臣也. 世治晉陽, 而尹澤循之, 其餘政敎猶存, 君其定居晉陽.” 君曰: “諾.” 乃使延陵王將車騎先之晉陽, 君因從之. 至, 行城郭, 案府庫, 視倉廩, 召張孟談曰: “吾城郭之完, 府庫足用, 倉廩實矣, 無矢奈何?”

05 張孟談曰: “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 公宮之垣皆以狄蒿苫楚廧之, 其高至丈餘, 君發而用之.” 于是發而試之, 其堅則箘簬之勁不能過也.” 君曰: “足矣, 吾銅少若何?” 張孟談曰: “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 公宮之室, 皆以鍊銅爲柱質, 請發而用之, 則有餘銅矣.” 君曰: “善.” 號令以定, 備守以具. 三國之兵乘晉陽城, 遂戰. 三月不能拔, 因舒軍而圍之, 決晉水而灌之. 圍晉陽三年, 城中巢居而處, 懸釜而炊, 財食將盡, 士卒病羸.

06 襄子謂張孟談曰: “糧食匱, 城力盡, 士大夫病. 吾不能守矣, 欲以城下, 何如?” 張孟談曰: “臣聞之 ‘亡不能存, 危不能安, 則無爲貴知士也’. 君釋此計, 勿復言也. 臣請見韓、魏之君.” 襄子曰: “諾.”

07 張孟談于是陰見韓、魏之君, 曰: “臣聞 ‘脣亡則齒寒, 今知伯帥二國之君伐趙, 趙將亡矣, 亡則二君爲之次矣.” 二君曰: “我知其然. 夫知伯爲人也, 麤中而少親, 我謀未遂而知, 則其禍必至, 爲之奈何?” 張孟談曰: “謀出二君之口, 入臣之耳, 人莫之知也.” 二君卽與張孟談陰約三軍, 與之期曰; 夜遣入晉陽張孟談, 以報襄子, 襄子再拜之.

08 張孟談因朝知伯而出, 遇知過轅門之外. 知過入見知伯, 曰: “二主殆將有變.” 君曰: “何如?” 對曰: “臣遇張孟談于轅門之外, 其志矜, 其行高.” 知伯曰: “不然, 吾與二主約謹矣, 破趙三分其地, 寡人所親之, 必不欺也. 子釋之, 勿出于口.”

09 知過出見二主, 入說知伯曰: “二主色動而意變, 必背君, 不如令殺之.” 知伯曰: “兵着晉陽三年矣, 旦暮當拔之而饗其利, 乃有他心?不可, 子愼勿復言.” 知過曰: “不殺則遂親之.” 知伯曰: “親之奈何?” 知過曰: “魏宣子之謀臣曰趙葭, 康子之謀臣曰段規. 是皆能移其君之計, 君其與二君約, 破趙, 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 如是, 則二主之心可不變, 而君得其所欲矣.” 知伯曰: “破趙而三分其地, 又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 則吾所得者少, 不可.” 知過見君之不用也言之不聽, 出, 更其姓爲輔氏, 遂去不見.

10 張孟談聞之, 入見襄子曰: “臣遇知過于轅門之外, 其視有疑臣之心, 入見知伯, 出更其姓. 今暮不擊, 必後之矣.” 襄子曰: “諾.” 使張孟談見韓、魏之君, 曰: “夜期.”殺守堤之吏, 而決水灌知伯軍. 知伯軍救水而亂, 韓、魏翼而擊之, 襄子將卒犯其前, 大敗知伯軍, 而禽知伯. 知伯身死、國亡、地分, 爲天下笑, 此貪欲無厭也. 夫不聽知過亦所以亡也. 知氏盡滅, 唯輔氏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