패관잡기(稗官雜記)
어숙권(魚叔權)
1권
1.
大明高皇帝諱元璋 起洪武元年戊申 盡三十一年戊寅 建文皇帝諱允炆 起元年己卯 盡四年壬午 太宗文皇帝諱棣 起永樂元年癸未 盡二十二年甲辰 仁宗昭皇帝諱高熾 起洪煕元年乙巳 盡是年 宣宗章皇帝諱瞻基 起宣德元年丙午 盡十年乙卯 英宗睿皇帝諱祈鎭 起正統元年丙辰 盡十四年己巳 景皇帝諱祈鈺 起景泰元年庚午 盡七年丙子 英宗睿皇帝復位 起天順元年丁丑盡八年甲申 憲宗純皇帝諱見濡 起成化元年乙酉 盡二十三年丁未 孝宗敬皇帝諱祐樘 起弘治元年戊申 盡十八年乙丑 武宗毅皇帝諱厚照 起正德元年丙寅 盡十六年辛巳 今皇帝諱厚惣 起嘉靖元年壬午
2.
洪武甲戌 卽我太祖卽位之三年 欽差內使黃永奇齎告祭海岳山川等神祝文以來 有曰 高麗陪臣李仁任之嗣 今名某者云云 太祖遣使奏其本宗世系與李仁任本不相干 永樂癸未 趙溫回自京師啓曰 祖訓條章載朝鮮國王系 是李仁任之後 太祖亦遣使奏聞乞改 禮部尙書李至剛等欽奉聖旨 朝鮮國王奏旣不係李仁任之後 想是比先傳說差了 准他改正 正德戊寅 李繼孟回自京師 啓曰 大明會典朝鮮國下註云 其李仁任及太祖舊諱今名某者 自洪武六年至二十八年 首尾凡弑王氏四王云云 中廟遣南衮李耔等賚奏乞正傳說之謬 禮部尙書毛澄等奏曰 竊惟我朝祖宗列聖 立法垂訓 後先作述 俱有成書 而其中義例或不盡同 若會典一書所以詳載 本朝國初以來 官職制度 俾文武諸司便於參考 其事關外國是非疑似之間 皆在所畧 況太祖姓舊諱得國改號 皆出自太祖高皇帝之命 聖恩所授 決非苟然 且其不系李仁任之後 又奉有太宗皇帝詔旨 許令改正 而一統志又明著王瑤昏迷 太祖姓舊諱爲衆所推等事 與今所奏 大畧相符 臣等欲望皇上念其好文守禮之國 鑑其爲祖辨誣之誠 俯從所請 降勅一道 賚付差來陪臣 齎至本國 諭以聖意 則如天之仁 丕冒海隅 而遠人之心安矣 奉武宗皇帝聖旨朝鮮國王之祖某 不係李仁任之後 我太宗文皇帝已有旨 准他改正 今又具奏陳情 誠孝可嘉 還寫勅與王知道 嘉靖己丑 賀節使柳溥聞重脩會典 呈文于禮部 乞將宗係惡名兩事 從實改正 尙書李時等奉聖旨 朝鮮國陪臣所呈本國系事情 旣有節奉祖宗朝明旨 你部裏通査備細開載 送付史館 采擇施行 嘉靖癸巳 賀節使南孝義令譯士李應星請於序班 轉請內閣 辦事官潛持新纂會典一卷以來 蓋已正寫 其前後聖旨 皆用小註 錄於本條之下 而陪臣南衮之衮字 誤作壽字矣 嘉靖丙申 修撰龔用卿等奉詔來頒 越三日 宴于勤政殿 中廟語及宗系等事 曰 李仁任本非同宗 與會典所載弑王氏四君之事 已累次奏准改正 迄今尙未改也 龔用卿曰若有朝廷明旨改正此事 可以行矣 此子孫不敢誣其祖父之心 不失爲孝 若果非其祖奏聞是矣 嘉靖己亥 中廟又遣權撥任權等乞依前後聖旨改正 帝勅諭曰 爾國數以宗系非李仁任之後來奏 我成祖及武宗廟俱有明旨 具悉矣 但我高皇帝祖訓 萬世不刊 會典所載 他日續纂 宜詳錄爾詞 爾恪共藩職 朕方嘉爾忠孝 可無遺慮也 正德戊寅 中廟以宗系事 遣大提學南衮奏聞于帝 事下禮部 久未覆奏 公乃上書于尙書毛澄 又令書狀官韓忠作書上于郞中 亦公之所塗改也 尙書覽之 大加稱賞 士大夫聞之 爭傳寫以觀 及草奏時 尙書謂郞中曰 努力起稿 毋見笑於文獻之邦 稿成 尙書多所竄定 竟從其請
3.
本國陪臣到燕 舊無防禁 嘉靖初年譯士金利錫踞坐書肆 要買大明一統志 主客郞中孫存仁適赴早衙 取其書而觀之 驚怪曰 此非外人所當買也 因閉館門 俾本國人一切不得出入 遂成故事 嘉靖甲午 中廟命蘇判書世讓 呈文禮部 請遵舊制以便出入 尙書夏言奏奉欽依 許令五日一次 正使及書狀官等出館觀游 其隨從人役 不許擅自出入 是年鄭參議士龍以賀至使赴燕 中廟又移咨禮部 請依先前舊例 一行之人俱出入無禁 尙書夏言覆奏曰 朝鮮國素秉禮義 委與諸裔不同 況先年五日一次禁例 原爲他夷而設 朝鮮琉球二國不在此限 參詳該國咨文 詞情懇切 其沐浴聖化 不肯甘同醜虜 志實可嘉 合候命下 行令該管提督主事 於該國一行使人 聽其每日出入 不必限制 奉聖旨 是禮部於館裡 張榜曉諭 許自出入 然一二年之後 凡一行人員 只往來館門之外 而其稍遠之處 則雖公事 必有票帖 方許出去 其後門法轉密 丁未之夏 宋同知純以奏聞使赴燕 援先年聖旨呈文禮部 乞復舊規 尙書費寀奏奉聖旨 許令出入 然旣還之後 提督主事復嚴其禁 至設棘針於墻上 觀其所爲 禮部雖不得不許其請 而終有防禁之心 非但中朝時異世殊 亦由本國之人有以自取 可歎也已 本國使臣之赴燕回還也 在正德十六年以前 禮部差序班一員 沿途防範 直至遼東 是年十月今皇帝卽位 禮部以序班擾害地方 議奏裁革 只今遼東差去千百戶回送 嘉靖乙未 遼東百戶高嵩以伴送到京 序班等賂高嵩 使呈通狀 其大意以爲 期鮮國使臣回還之時 積年車戶乘機竊其行李 乞賜差官伴送 杜絶弊端 禮部奏奉欽依 復差官序班護送 行到山海關 例必聲言本國通事以下 在路多買弓角 若將一一搜檢者 又令其家人持大刀 剜破一行包子 又割絶其繩索 一行人不得已收聚雜物以賂 冀得無事 以銀計之 則多至七八千兩 少不下二三十兩 其中罄橐者 則至於脫衣以充 雖本國之人 有以自取 其貪饕無忌甚矣 丁未歲 車夫竊進獻使李夔所賚勅書 序班李時貞先一日過來 本國欲因此時歷數序班作弊之狀 奏聞于帝 乞又裁革 議竟不行 鴨綠江之西 狄江之東 土地平衍且膏腴 名其地曰獐子 曰圓直 曰威化 謂之三島 大明初 空曠其地 以別區域 世宗朝以來 本國設烟臺瞭望 後因橽子頻寇 撤其烟臺 嘉靖甲申間 遼東九連城馬頭山等處居民 利其沃腴 移住耕種 遍構廬舍 仍結義州邊民 往來買賣 自辛卯歲 中廟屢咨遼東 乞令刷還 都司遣指揮等官 治違禁居住之罪 毀其廬舍 使還本貫 至今三島絶無烟火 但義州軍民潛入湯站之地 誘引漢人 帶其物貨 轉賣圖利者絡繹不絶 至使漢人出入於龍川鐵山諸郡 其姦頑之弊 又不可救矣
4.
嘉靖初年間 張孚敬桂萼恃寵頗專 歲己丑給事中陸粲買棺槨示必死 上疏論張桂之罪 帝卽罷兩人職 而以陸粲明知兩人之罪 而初不言之 非本心之忠也 命杖貶于外 其後吏部尙書汪鋐亦專權無忌 嘗怒郞中莊一俊 曳而杖之 與郞中呂希周迭爲唇齒 賄賂公行 時人爲之語曰 一億呂郞中 十萬汪尙書 言其受賂而致富也 給事中憑恩上疏請治其罪 帝大怒 令鞫恩于闕庭 羣臣會立 恩面數汪鋐之罪 鋐憤甚 將請於上 置之不測 尙書夏言止之曰 不可使聖主有殺諫臣名 且令恩謝罪於鋐 恩曰 辨我是非 在於明主 我豈謝於老賊者乎 帝聞其狀 只罷恩職 給事中薛宗鎧方一桂御史曾中羽 等交章 駁鋐不已帝不得已謫汪鋐 而以薛宗鎧等謗訕朝廷 命打着爲民 薛曾二人俱於杖後身死 若陸粲諸人 可謂剛直不苟合者也
5.
嘉靖乙未 禮部尙書夏言等 奏定宗廟名額 及昭穆遞遷之議曰 太祖之廟 是爲太廟 太宗之廟 宜曰太宗廟 仁宗爲昭第一廟 宜曰仁廟 宣宗爲穆第一廟 宜曰宣廟 英宗爲昭第二廟 宜曰英廟 憲宗爲穆第二廟 宜曰憲廟 孝宗爲昭第三廟 宜曰孝廟 武宗爲穆第三廟 宜曰武廟 蓋祖功宗德 皆百世不遷 卽殷人祖契宗湯 周人祖稷宗文武之義 我太祖百世所祖 我太宗百世所宗 稱名取義 深合宗法 至若遞遷之序 先儒以昭常爲昭 穆常爲穆 假如新主 世當祔昭則上世第一昭廟當祧世當祔穆 則上世第一穆廟當祧 各以其次遞遷 昭主當祔 則羣昭移而穆不移 穆主當祔 則羣穆移而昭不移 此昭穆遞遷之義也 今日特建太宗廟于左昭之上 而虛右穆之上者 將以待有功德之宗 是宗無數之義也 帝是之曰 昭穆遞遷 要必昭不動穆 穆不及昭 方是正義 可著爲令申
6.
嘉靖乙未 琉球國王差臣謝恩 其奏本曰 琉球國中山王尙請謹題爲謝勞事 伏念 臣僻居海邦 荷蒙聖恩 封臣爲中山王 不勝感戴 除具表謝恩外 今有差來使臣二員 正使吏科給事中陳侃 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 冒六月之炎暑 衝萬里之波濤 艱險驚惶 莫勞於此 小國荒野 無以爲禮 薄具黃金四十兩 奉將謝意 此敬主及使乃分之 宜酬德報功 亦理之常 二使懼聖明在上 堅不敢受 微臣情不能盡 無以自安 謹令陪臣順賚貢奉 伏乞天語丁寧 賜被二使 庶下情盡而遠敬伸 無任感激之至 奉聖旨 覽奏謝足見敬愼 全着陳侃等收了 余讀琉球此奏 詞意多疵 殆不成章 文獻之不逮本國遠矣
7.
對馬島舊隷我鷄林 未知何時爲倭人所據 島中分爲八郡 土瘠民貧 以魚鹽販賣爲生 宗氏世爲島主 其先宗慶死 子靈鑑嗣 靈鑑死 子貞茂嗣 貞茂死 子貞盛嗣 貞盛死 子成職嗣 成職死 無嗣 島人立貞盛猶子貞國爲島主 貞國死 子杙盛嗣 南北有高山 皆名天神 南稱子神 北稱母神 家家以素饌祭之 山之草木禽獸 無敢犯者 罪人走入神堂 則亦不敢追捕 自東萊釜山浦至島 水路凡六百七十里 自島至一岐島 四十八里 自一岐島至赤間關 六十八里赤間關卽日本西涯也
8.
嘉靖己亥 皇帝特賜陪臣宴于禮部 中廟遣官謝恩 禮部郞官覽其謝表曰 表詞極佳 其表曰雨露恩深 撫綏罔間於內外 雲天澤霈 優寵延及於賤微云云 何圖擎表之下价 特賜錫宴之殊榮 淩骨淪肥 怳親沐於洪渥 醉酒飽德 若普沾於全封 玆豈陪臣之私叨 實是一國之同慶云云 金慕齋安國之詞也
9.
嘉靖己亥 中廟爲宗系等事 遣權參贊撥等奏聞陳情 宗令翰林院改纂 仍降勅付來 又差陪臣謝恩 大提學慕齋金文敬公製謝表 三公共議 抹其中四五句 慕齋是日以家齋未參 聞之大驚 不顧騶從未備 徑進三公之家 力辨其不可抹之由 遂全其稿 其表曰 大陽普照 餘光洞燭於隱微 沛澤徧施 流波蕩滌於誣枉 恩被存沒 感徹幽明 伏念先臣某 系出孤寒 勢絶憑藉 初以朝鮮之遺庶 遷徙遠方 後仕前原之將衰 除襲冗職 逮先臣始宦於舊土 事高麗漸陞於顯班 唯守純忠而勤勞 不與奸黨而締結 値國運之告訖 奉妃敎而權承 原本心非因希覬之圖 究載籍罔涉悖逆之族 審輿情而錫封爵 帝眷旣降 罄中誠而拱極辰 藩節彌礪 耳目難掩 首末甚彰 痛成錦於讒人 類投杼於慈母 致淵洪垂範之訓 玷萋菲傳訛之言 重泉鬱悶而莫伸 再世瀆籲而未暴 縱蒙兩朝之兪命 尙阻昭雪之詳 特降一札之綸音 快示辨錄之旨 溫諭丁寧而兪切 宿累消釋而靡留云云 然議者謂 以謝恩表而備敍太祖世系 歷官太多 且奉妃敎而權承之句雖是摭實 中國之人 必不能解其意 就令解見 亦不取信 若此等句 雖抹去可也
10.
嘉靖皇帝 服丹砂頗躁急 女官少自全 壬寅歲 宮女二十餘人 伺其醉睡 用綿子裹其項 以絨絲縊之 垂絶 有一侍女 奔告於皇后方氏 皇后大叫 來救得蘇 中廟遣使進賀 大提學金慕齋製其表 旣至京師 禮部尙書嚴嵩令取本國表文而讀之 曰 正是蓋表 詞若直說則太逼 泛言則沒實 四方賀表多不得的語 故見本國表詞而是之也 其表有曰 乾坤轉運 基命寔申 日月照臨 陰慝自殄云云 豈意滔天之群逆 乃出侍禁之微奚 幸賴神祗祖宗之祐扶 益緩康福 旋攄上下臣民之憤痛 快正典刑云云
11,
嘉靖乙巳 帝特賜本國陪臣一品宴于禮部 又送濟州漂海人口 上遣僉知尹溪謝恩 其表有旣飽爾德之顯顯 言復我里之悠悠之句 禮部郞中覽訖曰 爾德之爾字不恭 宜改爾作令 譯官對曰 爾德二字 出於詩經 況表詞非陪臣所當擅改 郞中曰 汝謂我不通經乎 古今異宜 安可指上爲爾 若不改則本部當參奏表詞之不恭矣 不得已令書狀官姜偉改寫令字而呈之
12.
嘉靖乙未 遼軍叛亂 囚都御史呂涇巡按曾銑密捕賊魁誅之 餘悉不問 遂安有衆 前給事徐景嵩作弭變賦曰 粤嘉靖之乙未兮 春三月之己丑 繄遼陽之軍士兮 忽鴟張而亂吼 執撫臣如兒戱兮 覘仇讎而輒敺 左伐鼓而右撞鍾兮 爰自辰以及酉 城九門以晝閉兮 握鎖鑰以自守 啓囹圄而出罪人兮 視王章若芻狗 家慄慄而戶凜凜兮 如赤子之失母 雖達官與顯人兮 皆呑聲而袖手 于時石塘出按南陬 車方次千灤 右報已達于復州 秉燭草檄 杖劍旋騶 單騎犯餒虎之穴 挺身蹈孼狐之丘 於是賞懸香餌 令布疾雷 開以禍福 諭以安危 大義如日之當午 人心如夢之方回 迺釋撫臣 迺開城門 迺飭官吏 迺戒嚚昏 一時怒蛙與鬪蟻 亦皆畏威而感恩矣 旣而撫臣被命兮 駕言旋京 比至廣寧兮 軍復弄兵 執之以徇兮 一市皆驚 窘辱備至兮 衣不掩刑 縱回綠于簿書兮 火延公庭 遽灼爍于廟學兮 勢若燎翎 是夜撫順車七 亦效尤逞䘍兮 乃共縛其備禦 因㥘其家而奪之貨兮 恣毒虐而靡懼 雖皆幺麽小醜兮 似無煩于示怒 然未浹月而變至三兮 誠可疾而可惡 於是石塘 爰度爰思 爰詢爰訪 渠魁主名 如指諸掌 迺集官屬 迺陳器仗 迺援方畧 迺分向往 密謀旣定于烏臺兮 元惡豈逃于天網 於是羣兇盡獲 次第就誅 事同拾芥 力易摧枯 蠢蠢釜魚 虛見辱于繡斧 區區穴鼠 濫欲浣夫昆吾 然後寬詿誤之典 有㥘脅之辜 惠風旁布 時雨覃敷 師儒相與慶于學 農夫相與抃于區 商賈相與歌于市 行旅相與樂于途 若是匪直出萬姓於水火 固將滌一方之穢汚也 於戱噫嘻 原夫吾遼之伊始兮 迺舜封之故州 表名山以作鎭兮 惟醫閭之崒崷 相殷箕之適朝鮮兮 實來歌而來遊 彼管寧之避地于玆兮 亦樹德而垂休 雖金遼之淪于夷兮 其間名士碩人尙班班其可求 迨聖朝之混一區宇兮 凡吏于土者唯舊章之率由 以忠貞爲干櫓兮 以禮義爲戈矛 作國家之保障兮 故至于今絶東顧之憂 奈何撫臣失御兮 政令倒顚 遂使鸞鳳與鸑鷟兮 化爲鴟鳶 幸石塘之按莅玆土兮 計出萬全 雖異議之紛紛兮 持志彌堅 不煩一矢兮 不費一錢 坐鎭大變兮 千里晏然 然則若石塘者 抑亦可以爲賢矣 憶昔大同之變兮 六師往戰 分道並進兮 殺人無算 攻城不下兮 三月有半 師老財匱兮 功不補患 以此較彼兮 孰得孰失 蓋不待辨而自判也 是故汲黯在朝 淮南謀止 范滂攬轡 汚吏潛徙 張綱降廣陵之盜 龔遂化潢池之子 以今石塘方之 又何多讓于彼哉 重曰 鯨鯢戮兮海不波 風塵息兮邊人和 策驄馬兮歸去 載成績兮上鑾坡 願九遷兮厥秩 沛霖雨兮滂沱 福蒼生兮無極 越千祀兮謳歌 按徐之此賦 雖不高古 備載叛軍首尾 故錄之
13.
舊例 於赴京使臣之行 別差文官一員隨去 謂之朝天官 後改曰質正官 令承政院抄給吏語方言之未解者 憑序班草得註釋而來 又諱其官號 而塡以押物 嘉靖乙未 始以質正官塡批文 令陪臣呈文禮部乞官與質疑 尙書許其請 提督主事覽其所質文字曰 此皆淫女戱押之言 及戰陣之法 不可聞於尙書 尙書之許 蓋以汝國遠在外服 凡奏咨體式 避諱字樣 恐不能曉故也 至於方言俗諺 則非唯中國亦所難解 汝國亦不必知也 其後因憲府之啓 令弘文館抄古今書籍中之可疑者 使之質來 事竟不行 質正官只依舊質問於序班 丁酉歲 以驛路之弊 不差質正官 今已十餘年矣
14.
金同知世澣 嘗以軍官赴燕 效作漢語 雖聲韻不似 而常用之言 尙十通一二 每逢人輒說漢語 人頗笑之 嘉靖乙巳 福建漂海人民 泊于湖南興陽 縣監蘇連鹿島僉使張明遇等 以爲倭賊 前後斬三百餘人 又一船泊于海島 時金爲水軍節度使領軍 馳往見其衣服似唐制 以漢語問之 乃福建之民也 遂押送于京 摠二百人 皆轉解遼東 而蘇連張明遇將抵極罪 適遇赦免 金之漢語 活了二百人性命 豈可非笑乎
15.
倭人 舊不知用鉛造銀之法 只持鉛鐵以來 中廟末年 有市人 挾銀匠潛往倭奴泊船地方 敎以其法 自此倭人之來 多費銀兩 京中銀價頓低 一兩之價 只惡布三四疋而已 朝京之人 挾持無忌 商賈之徒 賚往義州等處 轉賣土人 朝廷申明禁銀之法 別令咨文點馬嚴密搜檢 或遣御史點閱 犯在我地者 全家徙邊 犯在上國者坐死 數年之間 獄事屢起 死於杖下者有之 遠徙邊方者有之 或逃役於外 或拷訊累月 其後倭奴舟載銀貨 賣於上國寧波府 乂福建浙江之人 潛往日本 換買銀子 因而遭風泊於全羅道者數三 動輒二三百名 自後銀兩漸貴於本國 然福建人民賚帶銃砲 因以敎倭 倭之放砲始於今日 向非市人傳以造銀之法 其禍其弊 豈至於此哉
16.
中國之法 不得與外人交通 雖本國官者之入仕中朝如金義陳浩者 時送下程於陪臣而已 不曾相訪於館中 近歲龔脩撰用卿 吳給事希孟 華侍讀察 薛給事廷寵 相繼來東 及其還朝 例訪陪臣於館 且致下程 其舍人等云老爹輩議于閣老諸公 諸公皆謂朝鮮禮義之邦 世爲中國藩屛 何可以外人待之 陪臣之來公輩任其訪問云云 故每來相訪耳
17.
嘉靖丙午 以帝命遣陪臣李巙進紙 帝降勅賜銀 李公藏勅書於衣籠中 行至山海關外 被竊於車夫 本國以遺失制書律罪之 奏聞謝罪 禮部奏曰 朝鮮國王進獻紙張 忠誠固有可嘉 而朝廷錫以金幣勅書 恩意尤重 陪臣李巙正宜虔於賚捧 倍愼關防 仰承皇上汪濊之恩 俯稱本王任使之意 斯無忝於奉使之職也 今乃置綸音于筐笥 旣乖敬事之儀 委囊橐于驛門 復蹈慢藏之戒 致使邊鄙愚民乘機盜竊 利其資貨 燬及勅書 況驅馳已遠於數程 覺察更遲於信宿 而又不俟奏請處分 輒自先歸本國 論其怠事 責固難辭 但外國陪臣得以奉使天朝 方慶遭逢之盛 今乃以失事獲罪 似非所以慰安遠人之心 況據李巙告稱 在途患病 失於關防 情似可原 合無俟命下之日 本部移咨本國 將李巙等悉從寬宥 以彰皇上曠蕩之仁 云云
18.
東人詩話云 高麗時 王幸西京牧丹峯 御制云 北斗七星三四點 有一生進對曰 南山萬壽十千秋 三四爲七 而十千爲萬 的對云 余覽對類總龜載此全句 而但十千秋作十千年 總龜乃大明徐駿本對類大成 而增廣之也 大成不知何人所編 意出於宋人之手 無乃舊有此句 而高麗君臣䀛然相欺 以眩衆目乎 抑此對流傳中國 遂載於大成總龜乎 不然安有暗合至此哉
19.
近世申判書公濟 聚東國名人筆跡刊行 自崔致遠以下凡若干人 名曰海東名跡 嘉靖丁亥 余謁愼公自健 公曰 海東名跡中 朴耕書一幅 余之所寫也 申老得於朴之子弟 而不悟其非眞 噫朴之死 距名迹之聚纔十許年 申老亦號具眼 而猶有此失 則其遠在百年之外者 安能保其眞贗也 愼公自有楷法可傳 而誤認爲朴筆 則其謬甚矣
20.
正德壬申 倭使到京 得病作詩曰 東國館門外 四屛山暮春 塵埋床下屨 蛛網架頭巾 枕有思鄕淚 門無問疾人 滄波萬里客 惆帳未歸身 于時宣慰官歎服不置 都下咸傳誦焉 以今觀之 唐末病僧題其戶曰 枕有思鄕淚 門無問疾人 塵埋床下履 風動架頭巾 適有部使者見之 因言於朝 令天下寺 置延壽寮 以養病僧 倭使之詩 都用病僧兩聯 而只上下其句 又改履作屨 改風動作蛛網而已 都下之傳誦者 固其所見之不博 宣慰之官 亦不具眼 可笑之甚也
21.
日本使弸中之來也 金慕齋爲宣慰使 時適夏月 弸中見食案有氷 忽吟曰 氷消一點還成水 請慕齋屬對 慕齋呻吟半日 竟不就 木立雙株便作林 未知其誰作
22.
不分二字 中國方言也 分與噴同 不分卽怒也 猶言未噴其怒而含蓄其怒也 老杜詩 不分桃花紅勝錦 生憎柳絮白於綿 生憎卽憎也 亦方言也 不分旣方言 故以生憎對之 東坡詩 不分東君專節物 亦此意也 成廟朝 諺解杜詩者 誤以不分之分 爲分內之分 遂使東人承誤而用之 竟不知不分之義
23.
藝苑雌黃云 昔之詠三良者 有王仲宣曹子建陶淵明柳子厚 而曾無一語辨其是非者 唯東坡和陶云 殺身故有道 大節要不虧 君爲社稷死 我則同其歸 顧命有治亂 臣子得從違 魏顆眞孝愛 三良安足希 此一篇冠絶於古今 余按詩黃鳥篇註 晦翁云 觀臨穴惴慄之言 則是康公從父之亂命迫而納之於壙 其罪有所歸矣 然則柳子厚從邪陷厥父 吾欲討彼狂之句 先得晦翁之旨 而優於東坡之論矣
24.
范文正公嚴先生祠堂 記云 雲山蒼蒼 江水泱泱 先生之風 山高水長 迂齋批云 含無恨意 然唐權德輿釣臺詩 江流去不盡 山色凌秋旻 人世自古今淸輝照無垠 已有此意思
25.
光廟朝 京城創圓覺寺 塑立佛 有倭使見之曰 凡佛皆坐 而獨此佛立焉 是行步之象也 寺其不久乎 至燕山時 毀是寺 黜佛於外 歷三四寺 行步之言果中
26.
余高祖提學公諱變甲 永樂戊子中文科會試 大提學郊隱鄭公以吾夢得詩曰 三級風雷魚變甲 一春烟景馬希聲 雖云對偶元相敵 那及龍頭上客名 公果中殿試第一名
27.
余高祖提學公爲監察 與同僚申巖軒檣約曰 吾等苟得名 遂須歸養老親 及爲集賢殿直提學 以上恩稠重 未忍遽離輦下 常恨歸養之已晩 宣德丙午患濕症 卽欣然辭職 行至昌寧別墅 作詩曰 謝病歸來一室幽 荒涼草樹古池頭 若余豈避功名者 只爲慈親不遠遊 至咸安本家 題壁上曰 歸來棲息地 環堵兩三間 風雨弟兄話 晨昏父母顏 門聽雙澗水 樓對四窓山 只要君臣義 休官諒不難 後申公官至工曹參判 謂公之子翰林孝瞻曰 余與乃翁 密約歸養 乃翁能決然而歸 余則負約 今家君拜司諫而來 余馳書乃翁曰 余亦今日侍嚴君 大諫 可謂人生得意無南北也 贊成權公踶謂人曰 我國辭爵祿者止二人 許判漢城周與魚某也 朝議惜其行義 除金海府使 不起 丁內憂服闋 以知司諫院事徵之 亦不就 期欲終養慈親 而不幸先卒 內憂當作父憂
28.
余曾祖文孝公諱孝瞻 英廟朝 爲集賢殿校理 有爲風水說者建言 宜於宮城北路 築堵作門 以限往來 且於城內 補土爲山 明堂之水 禁投穢物 公上疏極言其不可 上覽而嗟賞 遂不用術者言 公精於禮學 嘗博采諸家要說 著爲一書 名曰禮記日抄 顯廟命入內 今藏在弘文館
29.
余曾祖文孝公 不信妖怪 禁巫覡不得出入於家 景泰庚午 爲司憲府執義 府有小宇 叢掛紙錢 號曰府君 相聚而瀆祀之 凡新除官亦必祭之惟謹 公令取紙錢焚之 痛斷其祀曰 焉有憲府而瀆祀無名之鬼乎 自後凡所歷官府 其府君之祀皆焚燬之 俗於人死之三日七日 例具酒餠往于巫家 巫云新魂下降 因言其已往及未來事 公卒 臧獲等往一巫家 巫言 我平生不喜如此事 汝輩其速還
30.
光廟潛邸時 如京師謝賜冠服誥命 選名士以從 四佳徐文忠公以集賢殿校理 亦在選中 旣行 母夫人卒 渡江之夕 諭書至 光廟姑祕之 夜公有怪夢 卽驚起不覺流涕 同宿者問其故 公曰 余夢月怪 夫月母象也 吾有老母在堂 夢徵不祥 是以悲耳 有以公夢告者 光廟歎曰 某之孝誠 足以動天 遂召公語之 光廟卽位 每稱鴨江之夢曰 余之取子 非獨才爾
31.
祈郞中順之來使也 遠迎使四佳徐文忠公 以久無白牌 浴于成川 郞中忽渡 公僅及於良策館 郞中待公頗不款 至安州 登百祥樓 是日適有風 圍之以帳 公令譯士告曰 古人以背山起樓 爲殺風景 今以帷幔遮擁面江之地 使不通眺望 無乃蹈古人之所譏乎 郞中曰 宰相亦識字乎 始作詩示之 公走筆次韻 郞中覽而嘉悅 遂令入座 迭相酬唱 自此相得懽甚 及還朝 屢寄詩及簡 聲問不絶
32.
成化丙申 祈郞中順重過博川江作詩 其末句壓菱字 四佳徐文忠公和其韻 往復各十二篇 最後四佳云 南望達城家万里 夢魂長繞故園菱 郞中曰 菱非園中之物 此句何謂也 譯士進曰 徐公家在水國 產菱最多 故云爾 曰 然則不妨 蓋四佳泛指故鄕爲故園 然終不穩愜
33.
金時習遊嶺東 至襄陽府 讀樓題罵曰 何物狗子作此詩乎 每讀罵不絶聲 讀至一篇曰 此漢稍可 及見其名曰 果貴達之作也 蓋謂涵虛洪公也
34.
金時習與柳襄陽手簡累百言 其略曰 僕生孩八月 自能知書 族祖崔致雲命名時習 三歲能綴文 作桃紅柳綠三春暮 珠貫靑針松葉露等句 五歲讀中庸大學於修撰李季甸門下 司藝趙須命字作說以授 政丞許稠到廬曰 余老矣 其以老字作句 僕應聲曰 老木開花心不老 許擊節嘆賞曰 此所謂神童也 英廟聞而召于代言司 命知申事朴以昌試之 知申事抱于膝上 指壁畫山水圖曰 汝能作句乎 僕應聲曰 小亭舟宅何人在 如此作文作詩甚多 傳旨曰 欲親引見 恐駭人聽 宜韜晦敎養 待年長學業成就 將大用 賜物還家 十三歲詣大司成金泮門下 受語孟詩書春秋 又詣司成尹祥 受易禮諸史 比長不喜榮達 且以親戚隣里濫譽爲恧 旣而心事相違 顚沛之際 英廟顯廟相繼賓天光廟之初 故舊喬木盡爲鬼簿 而復異敎大興 斯文陵夷 僕之志已荒涼矣 遂伴髡者遊山水 故人以我爲喜釋 然不欲以異道顯世 故光廟傳旨累召 而皆不就 處身益以疏曠 使人不齒 故或以僕爲癡 或以僕爲狂 呼牛呼馬皆便應 今聖上登極 用賢從諫 冀欲筮仕 十餘年前 復於六籍溫熟稍精 而屢見身世相違 如圓鑿方柄 舊知己盡 新知未慣 孰知余之素志 故復放浪於山水間矣 是皆實事 唯公默志
35.
大明蘇福 八歲作初一夜月詩云 氣朔盈虛又一初 嫦娥底事半分無 却於無處分明有 恰似先天太極圖 年十四而卒
36.
寧海府有西泣嶺 俗傳 使星若初踰此嶺 則必有凶事 人皆避之 孫七休舜孝爲觀察使 直到嶺上 白古樹題詩曰 汝揖華山呼萬歲 我將綸命慰羣氓箇中輕重誰能會 白日昭然照兩情 因改名曰破怪峴
37.
自永樂以來 本國屢請遣子弟入學 輒不許 天順庚長 光廟又遣官奏請 英宗皇帝降勅諭曰 今得王奏稱 國在海外 文學未精 兼又吏文漢音不得通曉 欲照歷代舊例 遣子弟入學等 仍具悉 且前代之制 或命八才子往敎 或許遣子弟入學 他如王彬等擢科遣還 韓昉輩因使暫留之類 蓋由當時彼處文學未盛 又中國好大之君 取爲美觀而已 我朝祖宗以來 不行此制 矧今王國詩書禮義之敎 傳習爲有素 表箋章奏與夫行移吏文 悉遵禮式 雖未能盡通漢音 而通事傳譯 未嘗不諭 又何必子弟來學 然後爲無誤哉 朕遵祖宗之制 不欲慕習虛美 王亦當恪守舊規 率勵國中子弟 篤志經籍 則自有餘師 人才不患難成 而事大不患其有礙也 王其體朕此意 母忽 余按 英皇此勅 不許入學 其意甚堅 今雖懇請 禮部必査例固拒也決矣
38.
成謹甫嘗赴燕京 有人請題白鷺圖 而不示其本 公走筆先成上二句曰 雪作衣裳玉作趾 窺魚蘆渚幾多時 於是出畫示之 乃水墨圖也 遂足之曰 偶然飛過山陰縣 誤落羲之洗硯池
39.
佔畢齋金文簡公 作舍方知詩 其序曰 舍方知私賤也 自幼其母爲女兒服 傳脂粉學翦製 及長頗出入朝士家 多與女侍同寢 進士人金九石妻李氏 判院事純之之女也 寡居引舍方知 托以縫衣 晝夜與處幾十餘年 天順七年春 司憲府聞而鞫之 逮訊其素所通一尼 尼曰 陽道甚壯 令女醫班德捫摸 果然也 上令承政院及永順君溥河陽尉鄭顯祖等雜驗之 河城之妹 爲李氏媳婦 河城亦吐舌曰 何其壯也 上笑之 特令勿推曰 恐汚衊純之之家門也 將舍方知與純之區處 純之只杖十餘 送于畿內奴子家 旣而李氏潛召舍方知還 純之卒後 又縱恣不已 今年春 宰樞因燕語白之 上杖配舍方知于新昌縣 余聞之賦二首云 縫羅深處幾潛身 脫却裙釵便露眞 進物從來容變幻 世間還有二儀人 又云 男女何煩問產婆 妖狐穴地敗人家 街頭喧誦河間傳 閨裏悲歌楊白華 蓋舍方知其外腎常藏在肉裏 故有二儀人之語 詳見四佳筆苑雜記 余嘗見義州甲士崔漢壽家有雌馬 其陰戶中有陽莖 每痿則隱於內 起則出於外 從莖口放尿 遇春月逐雌馬往來 而以其莖勢向後 故不能合焉 若雄馬來 則又蹄之使不近 物理之不可知至此 以人而言 其舍方知之類歟 然二者皆物之妖 而舍方知又有所犯 則抑有甚於馬也歟
40.
退之贈同遊詩 喚起窓全曙 催歸日未西 無心花裏鳥 更與盡情啼 山谷曰 兒時每哦此詩 而不解其意 自謫峽川 吾年五十八矣 方悟之 蓋喚起催歸二鳥名 若虛設故人不覺耳 古今於小詩 用意精深如此 況其大者乎 及見黃玉林詩話云 喚起催歸固是二鳥名 然實有微意 蓋窓已全曙 鳥方喚起 何其遲也 日猶未西 鳥已催歸 何其早也 蓋二鳥無心 不知同遊者之意乎 更爲我盡情而啼 早喚起而遲催歸可也 玉林此論 又山谷之所未見 至是然後始知韓之詩有無窮之味 而尤覺其用意之精深也 然則今之僅通文理 而讀古今人詩 纔一兩過 便指點雌黃 曰某是某非者 豈非可笑之甚乎
41.
山谷題蘇若蘭回文錦詩圖 千詩織就回文錦 如此陽臺暮雨何 亦有英靈蘇蕙手 惜無悔過竇連波 人多不曉其意 余沈吟數月 得之於心 蓋蘇蕙字若蘭 竇淊妻也 淊仕符堅 爲連波將軍 被罪徙流沙 後堅聞其悔過 乃召還 山谷謫黔南時作此時 其意曰 吾雖有婦如蘇蕙回文之才 而但我不如連波之能悔過 故不得放還也 嘗以此稟於湖陰安分二先生 皆是之
42.
余一日謁安分李先生 先生詠唐熊孺登祗役遇風謝湘中春色詩曰 水生風熟布帆新 只見公程不見春 應被百花撩亂笑 此來天地一閑人 仍謂余曰 某平生不解此詩爲何等語也 余對曰 小生竊嘗有得焉 題所謂祗役者 蓋熊老必有監運之事 旣水生風熟 而布帆又新 所以貪於公程而不知春色之已來也 今因遇風 纜舟閑臥 故水邊之花相撩亂而笑之曰 汝此來始賞吾百花 作天地之一閑人矣 此熊老所以謝湘中春色者也 先生沈吟首肯曰 渠見似是
43.
古人文字 莫不有祖 然語意隱然 初不似有祖 尤爲妙也 韓退之張徹墓誌云 前日吳元濟斬東市 昨日李師道斬於軍中 同惡者父母妻子皆屠死 肉餧狗鼠鴟鵶 汝何敢叛 此祖漢書蘇武傳南越殺漢使者 屠爲九郡 宛王殺漢使者 頭懸北闕 朝鮮殺漢使者 卽時誅滅 一節 毛穎傳云 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蘇胡亥丞相斯 中車府令高下及國人 無不愛重 此祖蘇武傳皇后父平恩侯 帝舅平昌侯樂昌侯 車騎將軍韓增 丞相魏相 御史大夫丙吉 皆敬重武一節
44.
韓退之送窮文 法楊雄逐貧賦 歐陽永叔醉翁亭記 法退之祭大湖神文 蘇子瞻表忠觀碑 法柳子厚安豐縣孝門銘 皆靑出於藍而靑於藍者也 柳子厚上許京兆書 法司馬遷報任安書 子厚平淮夷頌 法大小雅 張文潛竹夫人傳 法退之毛穎傳 皆效之而未及眞顰者也
45.
余伯祖文貞公諱世謙 嘗過臨溪驛 有詩曰 得句偶書窓 紙破詩亦破 好詩人必傳 惡詩人必唾 人傳破何傷 人唾破亦可 一笑騎馬歸 千載誰知我 正德庚午歲 公之甥尹觀察金孫 刊公集于嶺南 令同宗魚灌圃得江魚軍威泳濬編次 此一篇删去不錄 今載錄東文選 且挽崔寧城 挽李延城 和御製示功臣詩 效王諱器物銘等作 皆見删於本集 而見於東文選 去取之不同如此
46.
鴨脚 古人云千箇入腹內則死 然十歲以下小兒 食半升餘輒死 不待千箇也 余所見者數人矣
47.
成化己亥中國征建州 請兵於我元帥魚有沼 至滿浦鎭 以江氷未合 罷兵而歸 成廟大驚 卽命尹弼商代之 斬賊魁李滿住 其他首級亦多 又獲被虜人口 遣參判魚公世謙 獻俘鹹于京師 行至遼東 御史及太監摠兵管等曰 首級人口 何必進于京師 首級則付邊鎭 人口則付親戚可也 我等當具由奏達 公答曰 獻鹹王庭 古制也 今奏捷而無所獻 將何以驗 往復數三 竟不從 御史等爲公設宴 公揖而不跪 御史曰何不跪飮 公曰我奉殿下之命 來朝京師 諸大人特設宴以禮慰我耳 我焉得跪飮 至海州衛 有人自稱御史丁鑽 作絶句求和 公卽次其韻曰 百尺深池百尺城 聖明千載際時淸 手中掣得鯨鯢首 不愧凌煙掛姓名 其人跋云 眞宰相也
48.
任西河元濬 少擅才名 景泰丙子 與魚文貞公將赴會試 約曰 我長於表 子長於賦 吾兩人各製所長兩題而易之 不勞而具二篇 文貞許諾 及入場 日已夕 文貞持賦稿與之 而索其表 西河曰 吾今日思涸 僅製一表 賦則欲臨卷走筆耳 文貞退而自製 揭榜之日 西河使其奴之識字者往觀曰 第觀榜頭便是吾名也 奴還報主曰第二 西河大驚曰 壯元爲誰 答曰魚某也 卽馳訪文貞 請見卷稿 文貞辭以失落 乃於座上寫以示之 其賦稿中 故落緊要四五句 西河愕然曰 如許賦而作壯元 可怪 文貞遂添寫四五句 西河三復曰 眞不及也 還舍坐廁遽謂小奴曰 魚某之賦果佳矣 蓋西河之初約者 欲以此紿文貞而爭其壯元也 於是儕輩 知西河用心之譎也
49.
李文順見衆雞啄蟲 惡而斥之 因作詩曰 朱朱公 好啄蟲 予不忍視 斥勿使邇 汝莫怨我爲 好生本自期 我今退老疏散 不卜朝天早晏 豈要聞渠聲報曙 貪眠尙欲避窓明 自註云 自三言至七言 蓋法李太白三五七言之詩也 魚文貞公詠菊詩 菊 菊 兄松 弟竹 挹夕露 承朝旭 粲粲英英 芬芬郁郁 霜葩耀晩金 雨葉滋晨玉 開三徑望南山 溯一潭追甘谷 甜芳自可制頹齡 隱逸還堪醫薄俗 香魂不滅宛舊精神 色相猶存本來面目 烏帽落時更 看揷一枝 白衣來處何嫌酌數斛 物旣合潔其操自然而眞 人爭播咏於詩愛之誰酷 自註云 自一字至十字 蓋又法文順詩 而添其體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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