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庵傳
趙光祖壬寅生 字孝直 庚午進士壯元 以薦特拜參上職 爲造紙署司紙 乙亥及第 官至大司憲 被謫于綾城 尋賜死
己卯八月丁亥晝講 右副承旨朴世熹啓曰 趙光祖之爲人 少師金宏弼 及其長也 自悟憤發 潛心道學 不事章句 窮探義理 一時之人 頗多毀謗 或稱狂者 或稱禍胎 朋友絶交 當此之時 立志甚篤 不少撓屈 至於反正之初 始以其學 倡導後生 隨而感發者甚多 雖是匹夫 而陶成士類之功 及於朝廷 廢朝板蕩之後 扶持士氣鼓動之 如臣之發開 皆由於此人 今世豈有如此之人乎
陰崖日錄 趙公孝直受君命而死 嗚呼人之云亡 豈無可謂乎 公性至孝 自少慷慨有大志 博學力行 連捷高科 躡盡淸顯 凡所施設 不撓於人 不離於道 士林咸推重焉 當國家中興之運 朝野望其維新之治 故公獨凝然建白 請復先王之法度 知無不言 言無不從 自以爲不世之遇 修明敎條 庶幾更張 天眷日隆 擢用不次 特除公大司憲 以副群望 把握紀綱 令行禁止 然後來諸賢 年少氣銳改絃無漸 觸冒險阻 物情大乖 公與申大用權仲虛 欲調適兩間 不至敗闕 而新舊惎之 以至今日 斯豈人謀之不臧哉 噫是非雖混於一時 情狀必露於後日 何必云云也 頭詞篇末詳載陰崖傳中
摭言 會寧城底野人速古乃 潛與深處野人通謀 八甲山府 多掠人畜 戊寅年 南道共使密啓 速古乃潛於甲山近處 往來漁獵 徒衆難捕 請出其不意 發兵掩捕 命召三公該曹知邊宰相議之 皆曰此而不懲 城底野人 繼踵叛亂 宜遣重臣 同監司兵使 捕置之法 先諭密旨于本道 又送兵甲器機 命遣李之芳 特賜御衣弓矢 卽日拜辭 上御宣政殿召對 仍賜餞宴 三公及諸臣 環侍左右 余以兵房承旨入參 內侍啓曰 副提學趙光祖來請入對 卽允之 光祖進曰 此事正類盜賊 狙譎之謀 非王者御戎之道 且以堂堂大朝 爲一幺麽醜虜 行盜賊之謀 辱國損威 臣竊恥之 上卽命更議 左右爭進言 兵家有奇正 御戎有經權 詢謀已同 不可以一人之言遽改也 兵曹判書柳聃年曰 耕當問奴 織當問婢 臣自少出入北門 彼虜之情 臣實備知 請聽臣言 迂儒之言 自古如此 雖似近理 不可盡從 上猶却衆議而罷遣 光祖以三品之官 能以片言感動上意 以正朝廷大議 人皆側目 又曰 臺諫請革昭格署 累月不允 弘文館亦逐日論啓 一日趙光祖以副提學自製疏 率僚員詣政院 謂同僚曰 今日未蒙此允 不可退家 日暮臺諫皆退玉堂 乃留 啓至鷄鳴不止 上不得已允之 承旨等倚案熟睡 皆懷厭苦 大內嚴密之地 中使徹夜出入 煩啓不已 人君亦豈無厭聽之理 人臣諫君 當納約自牖 未有逼迫至此而無事者也 光祖敗後 卽命復立 又曰 趙大司憲光祖被寵每賜對 必引喩義理 縱橫出入 言無停輟 他人不得措一辭於其間 雖隆冬盛夏日午不止 罷對所言 無不允之事 同侍者甚苦之 皆有厭色 嘗以大憲仕衙 道遇贊成高荊山 不禮而過 疾之者切齒 按漢史蕭望之爲御史 意輕承相 遇之無禮 張湯爲御史 每朝奏事 日昕乃罷 承相充位而已 天下事皆決於湯 二者賢否雖不同 均之倨傲專權而取禍 古今一轍 君子處身持敬謙遜 享福之基 可不愼哉
僭言 上舍鄭士元所著 曰 金思齋摭言 有以靜庵先生論啓昭格署 至鷄鳴不已 爲犯人君厭聽之意 非納約自牖之道 愚竊以爲 不審賢者事君以誠意 泛以常人之情而度之也 夫君子之事君 務引之以當道 以至誠而回君之心而已 豈計其他哉 若逆料其君之厭聽 以待後日 則豈君子急於致君之心哉 方先生之知遇於中廟也 知無不言 言無不從 有以先生之一言 而却擧朝之衆議 則其得君可謂專矣 惟彼昭格之革 亦正君之一事也 累月論啓 尙未蒙允 則必其回天之誠 有所不盡 故先生格其敬君之義 擴其未盡之誠 累啓不已 至於夜艾 精誠所格卒能感天 想其伏閤之時 必能宿齋預戒 潛思存誠 冀以感動 如程夫子進講之盛意 而非常人之所能窺測也 且其啓辭未及見 必因其明處 而啓迪之者 無所不至矣 豈强之以所難能之事乎 昔明道 召對報午而始退 晦庵在朝 進講奏事 言無不盡 先生之所爲 亦若是也 又曰 每賜對言無停輟 他人不得措一辭於其間 是皆先生反覆講論 欲使義理習熟於聽聞 涵養薰陶 以就聖德於罔覺也 而況上之所眷注者 先生則其可不盡其所知而推之他人乎 昔伊川之進講 常於文義之外 反覆推明 聞者嘆服先生之所爲 亦若是也 賊衮媒孼 殄滅忠賢 何與先生 而乃曰未有如此而無事者也 疾之者皆切齒也 蘇軾之徒 仇視伊川 其可以程子爲見疾之過乎 至於蕭望之張湯事 又不知賢否之不侔 邪正之異類 其爲不經甚矣 學術不明人 不知道學之爲貴 妄以常情而議賢者 甚至於此 孰謂金公之正人而所見若是乎
補 乙亥夏 安貞愍以吏判啓 進士趙某明經術有行義 爲成均首薦 所當擢用 若拘資格 例調參奉 則不足以勸礪士林 請除六品准職 上允之 卽除司紙 是年秋 應謁聖別試 登乙科第一人及第 授典籍 移監察禮曹佐郞 及拜正言 彈臺諫權敏手李荇等自防言路之失 丁丑由修撰歷校理應敎 八月由典翰 辭不允 其辭曰 小臣有志於學問 而不能實用其力 故日益空疎 而職仕甚重 心自內愧 私語同僚曰 聖學高明 有志治理 濫側侍從之列 豈可自安乎 當退而力學 學問成就 然後來仕 則必有絲毫之補矣 亦自謂乞補僻郡 治民之暇 致意於學術 幸蒙不棄收用 則治民致學 庶乎兩全 而小臣有意 未敢仰達 前爲應敎 特超四資 必欲辭免 逡巡畏懼 卒未能焉 私謂此四品 三年從仕 則庶幾諳於國事 一月之間 又爲典翰 人器不合 與前立志 大不同矣 人主用人 當觀其所爲 小臣未成人也 一朝蒙不測之恩 豈可冒處其地乎 戊寅正月 特陞通政 授副提學 五月移同副承旨 於是右承旨金淨進啓曰 趙某在經幄 補益弘大 物論咸以爲稱職 承旨喉舌之地 固當擇任 亦可入侍論難矣 然不若專主其任也 自上眞知其合於經筵官不必轉移他職也 臣與光祖同任固幸矣 但計其輕重而啓之 居數日 還拜弘文副提學 主上雅尙儒術 銳意文治 尤倚重焉 先生於是感不世之遇 以興起斯文爲己任 以君心出治之本也 本不正則政體無依而立 敎化無由而行矣 每入對 必齋心宿慮如對神明 知無不言 言無不讜 罄竭底蘊 詳論而極言之 或至日昃 上皆虛心傾竦而聽之 日加奬勵 請罷昭格署 請停捕速古乃之命 修明先王法度 次第擧行 小學爲育材之本 鄕約爲化俗之方 百僚無不聳動 而四方爲之風動矣 戊寅冬 特拜大司憲 蘊義生風 鼓動流俗 激素所以尙廉恥振秉彝 以崇孝悌 一國士民 奮迅感慨而從之 己卯春 有金友曾者 誣毀士林 事發廷訊 先生以臺長參鞫 不欲窮治 兩司論遞爲副提學 五月復爲大憲 上眷愈隆 不能辭退 知道之難行 而顧時勢有大可憂者 進啓曰 今國家修擧之事 皆先朝所未遑也 他日小人 若假紹述之說而中之 則善類殆矣 近來祭魯山復昭陵等事 皆志士所欲行而未得者 而至於聖世侍從之臣 建白行之 且愼氏復立之議 金淨朴祥至於上疏 亦是正論 而其時議者 欲寘之大罪 此等事皆小人所藉口 而士林之禍根 潛伏於此 聖上不可不知 而亦不可不言於元子也 今師道雖不立 而朝廷之士 有朋友相責之義 友道尙存也 他日有欲陷君子者亦必指爲黨類 如宋之元祐也 其交結往來者 皆所以講論修己治人事君親之道 則乃國家之福也 自古正直之士 盛行於世 則必有大禍隨其後 今朋友之間 交遊講學 欲相資益者 豈無其人 閭閻之間 亦皆以大禍必生於朝夕 蓋懲於前者深矣 自開國以來 士林之禍不絶 若有君子力於國事 庶幾有成 無不敗之時 小臣目覩廢朝之禍 頓無宦情 士生斯世不可恝然而濫蒙聖恩 黽勉從仕 但其恐懼之心 人皆有之 邦國雖鞏固於一時 鮮不殆於後嗣 最可慮也云云 則先生之所慮 在於易世之後 豈意磨牙鼓吻者在傍 而陰伺其隙乎 南衮沈貞不爲淸議所容 積怨于胸 因先生知遇 學者同趨 小民稱善 欲藉此網打 使洪景舟延緣椒掖 以人心悉歸趙氏 以撓上志 又以不經讖言 假作於禁苑木葉 以恐動之 及其削去靖國四等功臣之日 搆巧百計 請開北門而密啓 遂以先生爲罪魁 欲拿致格殺 凶器已陳於殿陛 幸賴首相牽裾 誠動于天 少霽雷霆之威 以至詔獄 都下約徒之上箚者 爭詣宮城 萬口嗷嗷 館學之士 號哭闕庭 聲徹大內 由是讒鋒益藉 上之惑滋甚焉 公不得復覩聖顏 終夜痛哭 公之至誠 亦已極矣 與金淨金湜金絿 同辭推鞫 公供曰 士生於世 所恃者君心而已料國妄家病痛 在於利源 欲新國脉於無窮而已 頓無他意 初擬死律 而適得爲卿相所救 乃杖配綾城 其明日復聚禁府受傳旨而行 詳具金判書金提學等傳 俄而臺諫請加罪 命賜死于謫所 家童聞都事且至 蒼皇罔措 先生謂曰 主上賜臣死 合有罪名 請恭聽而死 就庭下北向再拜跪受敎旨 問上軆如何 次問三公六卿臺諫侍從姓名 歷歷詳問 後修家書 無一字差誤 沐浴更衣 金吾郞柳渰有迫促之意 先生噓唏嘆曰 古之人有抱詔書伏哭傳舍者 何其異耶 正席就坐曰 愛君如愛父 天日照丹衷 遂仰藥而化 卽十二月二十日 時年三十八 明年歸葬于龍仁先塋之兆 乃遺志也 是日白虹繞日 東西各二匝 南北各一匝 而南北繞外 各有二條 虹如垂紳者竟天 又於未方有一條虹長丈餘 皆移時乃滅 是時孤定五歲 容二歲 定早卒 容仕至郡守無子 以從姪趙舜男爲後
仁廟乙巳春 太學生等上疏 請復先生官爵 其略曰 趙某自少有求道之志 受業於金宏弼 學於金宗直 宗直之學 傳於其父司藝臣淑滋 淑滋之學 傳於高麗臣吉再 吉再之學傳於鄭夢周之門 實爲吾東方理學之祖 其學問之淵源 行己之正 設施之方 皆類此云云 伏闕三上 上備忘記而諭之 臺諫侍從亦上箚懇陳 六月三十日下敎曰 光祖事予未嘗忘于心 第以事在先朝 不敢輕改 今予疾至此 其復光祖爵秩 今上戊辰夏 太學生洪仁憲李𡹘等上疏 請配享夫子廟廷 其略曰 先儒趙某 受業於宏弼之門 知有爲己之學 資稟旣異 充養有道 精思力踐 遂成大儒 風雲際會 得遇我中廟 以稷契責其身 以堯舜望其君 明小學之敎 振作人材 設薦擧之科 登崇俊乂 陶鎔一世 庶幾三代之隆 而憸人媢嫉 禍搆一網 使興道致治之機 中道而壞 自是五十年間 一國人心 如聾如瞽 習成饕餐 仇視良善者 莫非己卯之禍有以致之 而間有自奮於斬伐銷鑠之餘 猶知慕義羞利 愛親而急君 如線之氣以至今日者 秋毫皆光祖力也 請配享文廟 兩司及領相李俊慶相續啓請 玉堂請贈以大官美謚 故乃命贈領議政 其後參贊白仁傑上疏論列 俱在伸冤疏中
行狀略曰 先生天分甚異 絶出等夷 鸞停而鵠峙也 玉潤而金精也 又如猗蘭播芳而皓月揚輝也 年十七八 慨然有求道之志 乃能當亂世冒險亂 而師事寒暄金先生于煕川謫所 篤信小學 尊尙近思 夙夜斂飭 罔或愆度 出言制行 動稽古訓 持敬之法也 講習之暇 兀然終日 潛心對越 涵養太原 堅苦刻礪 主靜之學也 奬進後生 各因其材 素履著聞 而才足以率世 英華發外 而風足以動人 望其儀表 百僚盡傾 其爲一時聳服如此又曰 以匪躬之王臣 當九五之盛際 進則日有三接 退則人爭手額 斯可謂上下交欣千載一時矣 奈之何天不能不使陰沴螮蝀於其間 而上不見其志之大行 下不蒙其澤之普被 是則關時運係邦厄 天地之所憾 而鬼神之所爲戲 其於先生何哉 又曰 嗚呼天道之本有常 而人心之固難誣矣 放勳之有遺意 重華之所成美矣 自是士學因可以知方 世治因可以重煕矣 斯文可賴而不墜 國脉可賴以無疆矣 由是言之 一時士林之禍 雖可爲於悒 而先生崇道倡學之功 亦可漸及後世矣 抑有一說焉 自周衰以來 聖賢之道 不能行於一時 而猶得行於萬世 夫以孔孟程朱之德之才用之而興王道 猶反掌也 而其終之所就 不過曰立言垂後而止耳 其故何哉 在天者固不可知 而在人者又未可以一槩論也 然則先生之進 旣以是名 其不得有爲於世 無怪也 獨恨夫退不克大闡 其實以幸我東方之來者耳 且夫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豈能一成於早而遽足哉 其必積累飽飫於中 晩而後爲大備焉 今先生則未然 一不幸而登擢大驟 再不幸而求退莫遂 三不幸而謫日斯終 向之所謂積累飽飫於中晩者 皆有所不暇矣 其於立言垂後之事 又已無所逮及焉 則天之所以降大任於斯人之意 終何如也 用是之故 齗齗之徒 悠悠之談 反不能脫然於禍福成敗之間 以至世道益偸 則乃有肆作 指目以相訾謷 行身者有所諱 訓士者以爲戒 仇善良者用爲嗃矢 以重吾道之病焉 嗚呼此豈是放勳之遺志 重華之克追 以爲扶斯道壽國脉之盛意哉 又後來聖君賢相與凡任世道之責者 所宜深憂永鑑而力救之者也 故邇年以來 所以轉移更張而明示好惡者 非止一二也 爲士者猶知尊王道賤霸術 而尙正學排異端 治道必本於修身 洒掃應對 可至窮理盡性 而稍稍能興起奮發而有爲焉 此伊誰之功 而孰使之然哉 上天之意 於是乎可見 而聖朝之化 於是乎 爲無窮矣 若以此爲他日秉筆者考焉 則先生學問事業言論風旨 載之史冊 播於思詠者 尤多焉 安可以是恨之哉 退溪撰
太常按謚法云 道德博聞曰文 以正服之曰正 賜謚曰文正 一云中立不倚曰正
綾城縣人追慕先生 作書院 方伯具由啓聞 命賜額 曰竹樹書院 且賜書籍以奬之
先生漢陽人也 漢陽今隷楊州 而牧使南彥經 爲先生亦作書院
孝直初謫湖南綾城縣 俄賜死 故事凡賜死宰相 不有御寶文字 只奉王旨施行 金吾郞到竄所宣旨 公以爲國家待大臣 不可如是草草 其弊將使奸人得以擅殺所惡者 欲疏陳一言 而竟不果 沐浴衣冠 從容就死 年三十八 朴訥齋昌世作詩哭之曰 不謂南臺舊紫衣 牛車草草故鄕歸 他年地下相逢處 莫話人間萬事非 又曰 分手院前曾把手 怪君黃閣落朱崖 朱崖黃閣莫分別 纔到九原無等差
公之堂孫忠男 往求行狀於退溪 退溪贈詩 詩曰 相思儀鳳瑞王庭 玉樹今逢想典刑 聖美揄楊吾豈敢 雪霜千里愧君行 -『己卯錄補遺』 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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