이학규 - 기경기사(己庚紀事) 전문

기경기사(己庚紀事)

 

이학규(李學奎)

 

 

기경기사서(己庚紀事序)

 

己巳歲, 丁籜翁在金陵之茶山草葊, 是歲大旱, 餓莩相續, 流民塞路. 乃著「田間紀事」詩六篇, 付其胤君學箕, 學箕以示余從兄伯津. 伯津寄余書曰: “籜翁, 今之詞伯也. 詩有風人之旨. 老杜「垂老」ㆍ「無家」之後, 無此作也.” 仍以其詩付余.

余惟己巳之旱, 湖嶺惟均, 而籜翁於憂癙鬱悒之中, 猶其著述卓卓, 可以思, 可以興, 可以懲創而有爲. 使當世之莅州縣者, 各鈔一本, 用爲龜鑑, 則斯民其庶幾矣.

顧余所處止, 亦惟嶺外, 則天菑民瘼, 蓋略同焉. 獨擣心永歎, 齎志泯默, 使夫天菑民瘼之可警可怵可勸可懲者, 悉泯而不傳, 爲可惜也. 仍就所聞見, 撮其事有關於時政風敎者, 得十數條, 詩以諷詠之, 序以詳述之. 始作于己巳季冬, 斷手于庚午孟春, 命之曰己庚紀事. 以寄伯津, 令轉示于學箕, 以達于籜翁, 亦如前日籜翁之詩之委曲示余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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격고(擊皷)

 

擊皷, 閔旱也. 府俗遇大旱, 則於府中, 植柴爲棚, 縛草爲龍, 揭丈六佛㡧. 瞽矇僧巫, 雜奏歌舞, 備極嬲擾. 其所供億, 悉責于民, 民不堪命, 反不閔旱而閔禱祀焉.

 

士女何悄悄 擊皷晴䨓東

草龍強跂跂 繪㡧揚微風

翠鬴上饙餾 粔籹紛靑紅

酒食不可限 滿場神夢夢

有尼前致詞 菩薩閔爞爞

有巫畣譍言 龍神訐雨工

有瞽手鐵鈸 擊鼓恒韸韸

鼓鈸𡍩且寙 衆力回蒼穹

或云掘壕塹 剔抉去所蒙

陳腐上熏天 一滌理或通

或云祀事夕 府主無精衷

官廚殺豪豬 御女綺疏中

或云此下土 其有至冤恫

冤恫以夭閼 乖氣割昭融

貧家一壺漿 富家雙簋饛

斯惟民之血 顚倒用無功

無雨民盡劉 祈雨民反窮

嗚呼擊皷夕 赤月如熂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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구산(龜山)

 

龜山, 誎邑宰也. 田苗旣焦, 無所望秋. 察司飭授蕎麥之種, 守宰不卽奉行. 自府北龜山, 抵密陽之三浪津, 凡四十里, 爲察司往來之路, 左右所有田疇, 令沿途之民, 悉力耕耰, 一如播種者. 察司竟亦不之問焉

 

 

龜山七月半 山蚻聲悠悠

枯楊先黃霣 霣彼荒田疇

中男手犂臿 次男行曳耰

旱凷觸如石 中有暍死牛

種牟太計早 種蕎節已遒

行者共怪問 問畣空田頭

今玆大旱天 百昌斯無秋

禾苗立燺死 但有蓬與萩

察司近有帖 惟蕎望其收

蕎儲在官廩 蕎種無它求

官不出蕎種 民亦莫亂咻

官民互相望 時節忽如流

斯乃察司路 朝暮閱傳郵

察司有按廉 耳目不可廋

府主遣軍校 赤棓行阡溝

緣阡四十里 汙邪與甌寠

十目之所視 何翅百千區

不種而使耕 以欺察司不

納屨尙無力 廕樾喘未休

勤者逝無問 慢者亟笞囚

但以食土故 土著此路陬

炎暑逝非久 盡室浮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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호랑(虎狼)

 

虎狼, 諫胥債徵族也. 府胥欠京邸錢債, 守宰不責於胥, 而責於其親戚姻婭. 有爲胥之㛰家之姻家內舅, 而徵錢至十餘緡, 侵漁冤濫, 其毒甚於凶秊, 閭里爲之語曰: “寧廢倫, 毋與胥爲㛰姻.”

 

娶男不入城 送女寧它方

㛰姻與府胥 不如揭龍塘

龍塘亦有虎 城中本無狼

皎皎府胥兒 人面虎狼腸

府中起大屋 面勢垂城隍

高槽㺚子馬 別舍熊神娘

入門小房櫳 退食銅盋光

一臠數十錢 一桮五緡強

署名邸吏簿 覓債邸吏房

邸人尙可欺 威勢不可當

京司轉囑託 府主親主張

所恃府主仁 知己性行良

休令賣其屋 休令搜其箱

其家且晏眠 出入還翺翔

初令徵其族 異姓次抄將

姻婭念自可 隣里迭罹殃

十万不自足 百万橫見攘

溝壑豈不悲 肌膚眞可傷

傷哉我田疇 蒿艾萎其黃

殺牛不自食 賣肉之康莊

老妻枉愬說 遭怒扼其吭

胥歸得餘錢 酒食讙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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조미(糶米)

 

糶米, 哀湖南民也. 己巳之旱, 湖南尤甚. 有湖民數十輩, 訣妻子, 操舟檝, 沿海千餘里, 至金官津口. 私糴米至百餘斛, 官府覺之, 亟搜出勒令, 廉價糶之. 耗費旣多, 蕩無餘貲, 遂爲流匃, 不知所適從焉.

 

 

糶米不用斗 得錢堆市塵

揮手兩棄置 辭氣浩悲辛

借問客何爲 自言湖南民

湖南二千里 亢旱自徂春

在水無蠯蜃 在地無茵蔯

生者散之四 死者流湖濱

相守但坐死 出議先六親

齎錢五十万 操舟八九人

兼旬雀兒風 送我金官津

云有五巨室 秔米實陳陳

夤緣會長者 瀝酒烹鮮鱗

飮食反操縱 無乃太不仁

囏難數百斛 轉致皆昬晨

昨日大無風 今日風愁神

中洲夜有警 衆口頗詵詵

自言持府牒 氣勢橫威嗔

民亦各有祿 地亦各有鄰

今玆速出糶 斗斛須平匀

曩糴價何翔 今糶如遺薪

強者竟紾臂 趫者俄逡廵

吏亦不可愬 官亦不可申

遲遲五旬朔 蕩肰空一身

伐薪者誰子 哀歌下江漘

飜思在家好 相藉委荒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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북풍(北風)

 

北風, 哀湖南民也. 有偸夜縱火府西邨落, 乘其擾嚷, 悉偸邨民儲蓄而去. 時有湖南流匃十餘輩, 泊舟依南湖口, 府之偵偸者, 悉逮繫府獄, 箠楚備至, 冤苦無所謈訴焉.

 

北風何烈烈 熛火獵通衢

哀哉十室邨 衆噪如鴉烏

汲水反破盎 拽屋跌復蘇

所幸各逃生 十口聚路隅

辛勤待日出 次第尋所須

囊箱與甔石 觸目皆虗無

嗟嗟梁上子 闞人之嚾嘑

乘間逞其手 擔負以亡逋

維時十數客 自言流亡徒

去夏湖南旱 擧族浮江湖

朝出或乞飯 暮出或賣襦

顔色半痿黃 跬步猶喙吁

炰烋府中校 顧眄如雄貙

投索紲其肢 持棓敲其膚

言此大賊虜 踪跡極睢盱

黃昬府中譁 驅迫及闉闍

妻亦乞爲婢 兒亦乞爲奴

所願略寬恕 喘息延朝晡

天乎不可問 人乎不可誣

哀聲與啜泣 適以充其娛

維昔聖王心 不獲慮一夫

冤苦有如此 懷哉長鬱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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